盹。
她表情霎时苍白,就如随风飘散的白花花纸钱。
府邸灯笼换成白色,招魂幡吹得啪啪直响,灵堂里传来道士听得让人断肠的长声幺幺:
“魂兮归来……”
李挽浑浑噩噩走进灵堂,一些偏房亲戚披麻戴孝守着棺材,陆续有人上香。
顾长安心已麻木,只是觉得疲倦。
“为什么会死?”李挽怔怔看着一个穿孝衣的妇人。
妇人递过一炷香,哀声说道:
“回到故乡的心愿已了,她说自己活着没有奔头了,就……就喝毒酒自尽。”
“才享几天福分啊,便要撒手人寰,留下咱们这些可怜人。”
也许哀的不是棺里人,而是她自己。
丈夫翻遍族谱才攀上一点关系,安西遗孀的身份很受朝廷敬重,想着能蹭些富贵,哪里知道老太婆想不开。
“没有奔头……没有奔头。”李挽喃喃自语,总觉得这口棺材对顾长安太残忍了。
“是啊,她说自己除了会焚烧尸体和做饭菜以外,其余一窍不通,整天在屋子里做了一堆菜肴,疯疯癫癫说着长安快吃啊,死前还一直念着对不起对不起。”
“她知道自己一走,对不起咱们亲戚啊。”
妇人絮絮叨叨,似乎满腔怨气。
李挽敬香之后掉头离开,在偏僻的小巷里低声问了一句:
“是说对不起你么?”新
“是。”顾长安笑了笑,也许说话能转移痛苦,他也罕见打开话匣子。
“我是郭姨接生的,我娘难产,临死前哀求掐死她的孩子。”
“是个男娃,我娘不愿看到我战死城头,便想着娘俩一起死。”
“郭姨抱着襁褓狠心就走,她觉得孤城多一个男娃,就多一份守城希望。”
李挽心脏猛地紧缩,双眸通红。
“你肯定以为这件事是谁告诉我的,其实不是,我亲眼见到。”
“我看着自己的母亲难产而死却无能为力,人们常说生下来的孩子不会啼哭就是怪物,我嚎啕大哭只是因为目送母亲离世。”
“多可悲,是不是?”
顾长安笑得歇斯底里,剑匣怪异的声音引得老黄狗警惕吠叫。
这是最不堪回首的往事,他痛恨生来就有意识的自己。
正因为清晰记得郭姨是怎样悉心照料自己,看到她静静躺在棺材里,无边的痛苦席卷而来。
李挽的血液像淤塞在一个无路可走的峡谷,苍白肌肤骤然渗出淋漓的冷汗,她艰难张嘴呼吸,仍然觉得心头压着千钧磐石。
世间最残忍的折磨不过如此!
“带你去看望小洛阳。”她强颜欢笑。
突然觉得魂灭也许才是真正的解脱,在世一天,过去记忆就不断侵袭,忘不掉,尘封不了。
……
长安书院。
一个肤色黧黑、穿着对襟儿小袄的孩童正襟危坐,他相比同龄人瘦小太多,便坐在书庐最前排。
“牧洛阳,考教一下你。”
“子曰:质胜文则野,文胜质则史,文质彬彬,然后君子,出自论语哪一篇?”
头戴竹冠的儒师看向黝黑孩童。
小洛阳猛然站起,吭吭哧哧好一会,最后满脸臊红道:
“夫子,我太笨了。”
书庐传来欢快的嗤笑声。
“笑什么?”儒师板着脸环顾孩童们,随即严厉道:
“伸手!”
拿起戒尺,往小洛阳手心轻轻招呼几下,只是象征性的惩罚。
他知道孩子的来历,所以平常多有照顾。
“出自《论语·雍也篇》,意思是唯有文采和朴实性格两者均衡兼备,才能成为真君子。”
“坐下吧。”
儒师谆谆教诲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小洛阳点头落座。
下课钟声敲响,儒师将笔记交给牧洛阳,叮嘱几句离开了。
小洛阳从布包拿出来一个鸡蛋,在桌角轻轻敲了几下,接着剥开蛋壳,将鸡蛋放进嘴里。
他眼睛看着书卷,嘴里慢慢地咀嚼。
“牧洛阳乡巴佬,把鸡蛋当宝贝。”身后稚童探起脑袋做鬼脸。
小洛阳视若无睹,慢慢翻着自己的书卷,直到翻出那页夹着的一朵桃花。
是离家时采摘的,已经枯萎干瘪。
他嘴唇嚅动着,眼底涌出泪花。
“顾哥哥,我吃得饱穿得暖,很多好看的衣服鞋子,认识的长辈都很照顾我,什么什么都好,就是特别想你。”
“你都没吃过鸡蛋,我整天都吃呢。”
“对了,秦爷爷上吊死了,郭姨前几天吃酒死了,她告诉我要好好读书练武,不靠安西身份,也能成为扬名立万的大人物。”
“我会做到,你也希望莪能做到吧。”
小洛阳脸庞紧绷,想着想着把头埋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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