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江南是南京有名的一座酒楼,郑彩早早定下房间,次日夜色朦胧时,林虎果然前来相会。>
今晚的林虎换了一件暗青色的棉袄,但他身材高大,到哪个地方都会惹人注目。>
郑彩心里不是没有怀疑,但现在他一点门路没有,只能死马当活马医。>
天色已黑,酒楼中越来越热闹。>
醉江南不仅仅是喝酒的地方,也有歌妓唱歌献艺,这里原本没这么热闹,自秦淮河附近的河坊被许义阳率兵一夜清扫,一大批士子被惩戒后,那里已成为南京城的禁忌所在。>
谣传这座酒楼背后的主人是郭臻故旧范永斗,靠山颇硬,因此才能承接下这项生意。>
楚王府搬入南京城后,南京城的格局在慢慢发生变化,这里正在变得比往日更繁华。>
因为多了很多实权人物,因此更像是大明的都城,有权力就有人寻租,有人寻租便有搧客。>
走进酒楼正中的天井,正有一班闲客在等今夜的花魁献技,听说是江南有名的花魁寇白。>
郑彩现在可没什么心情听琴,他一个粗汉也听不出什么门道,见林虎进来,立刻让家人把林虎引入包间。>
外面很热闹,里面很清静。>
两人坐定,酒楼的伙计上完酒菜立刻被赶了出去,郑彩让人守在门外。>
“林兄!”郑彩不用正式的称呼。>
“郑兄!”>
“早闻林兄是楚王帐下英豪,没想到这般年轻!”>
林虎坐在他对面,对郑彩的奉承充耳不闻,酒也不喝:“我来会你,王爷是知道的!”>
“啊!”郑彩吃了一惊,很快想明白。>
林虎是郭臻亲信中的亲信,在这个风口浪尖,怎敢私下会见自己。>
“王爷说,郑森在南京城这几年一直与降清案有干系的那些士子来往,他怀疑此次刺杀有东虏参与其中,只是苦于没找到证据!”>
“不可能!”郑彩激动地跳了起来:“世子虽然年轻莽撞,但在大义上从来不糊涂!”>
郑彩很快想到郑森曾经随钱益学习,因此可能与柳思走的很近,后半段声音慢慢小了下来。>
林虎面无表情,又说道:“王爷说,他很难相信郑森做此事延平王不知情!”>
郑彩又跳起来,急吼吼道:“我家王爷真的不知情!”>
林虎表情麻木,说了第三句话:“王爷说,他现在睡不好觉!”>
郑彩重新坐在林虎对面,皱起眉头,收起了之前的急躁,他听出点端倪了,林虎进屋说了三句话,都用“王爷说”打头,这是在转述郭臻的原话了。>
“楚王要怎样才能睡安稳?”>
“用仙霞关来换南京城的两万兵马,郑森就留在南京,王爷看在与延平王往日的情分上,不会为难他!”>
郑彩倒吸了一口冷气,林虎这是在代表郭臻与自己谈判来的,的确,他的身份只适合与林虎交谈,郭臻与郑珑交往才算匹配,楚王是绝不会与郑彩谈条件的。>
“不行,绝对不行!”郑彩捏紧拳头,自古入闽一条路,仙霞关在衢州东南,卡住了赣浙入闽的门户。>
仙霞关要是交给朝廷,郑氏占据的闽粤两地便会被分割开,等于是把命门交给朝廷,不对,是交给郭臻。>
“不行!”郑彩不停喃喃自语。>
林虎站起来,拱手道:“我想这件事你做不了主,不如去请示延平王,在下告辞!”>
走到门口位置,林虎转身道:“多谢郑兄的酒水!”>
实际上,林虎连杯子也没碰一下。>
郑彩站起来,林虎的话一直在脑子里转,没有挽留。>
林虎打开房门,才进酒楼时外面的喧闹已经消失不见,整个天井中寂静无声。>
突然“叮咚”一声琴响,如深山滴泉坠落青石,林虎还没来及迈步,一串纯净清脆的琴声连贯而至,滴泉化作溪流。>
清风抚松林,云雀叫枝头。>
一曲完毕,喝彩声起,林虎才迈步下楼,他跟在郭臻身边多年,早已不是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。>
“果然不愧为江南有名的花魁,不过寇白已不在贱籍,为何要在此卖艺?”>
郑彩返回衢州,有些事他觉得必须自己亲自与郑珑面谈,郭臻既然放下那样的话来,郑森的性命暂时无忧,三万兵马的粮食也断不了。>
天牢中数百人该斩首的斩首,该革去功名的革去功名,该释放的释放,到此刻只剩下两个人。>
一个男人,一女人。>
这两个人都是性子高傲的人,但在漆黑的牢笼里,再高傲的模样也没人看见,何腾也很高傲,但是他高傲的头颅已经被割下来了。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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