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厌恶的本能,还是让他沈约汗毛倒立,他一脚把尸体踹到了一边,也顾不上抹去,被喷了一脸的血,目光紧锁着,眼前那无法挥散的红雾。
龚侩死了,被整个剁下了脑袋,可杀他的人手中,没有半把利器。
只有浓雾,红绯的浓雾,是看进双眼深处的造梦之人。
好可怕的对手,竟然是雾形态的一个神秘人。
原来如此。
果然如此。
“老板!”
沈约正在这里,看看那团浓浓的红色薄雾出神,只听得一个厚重的男声←抬头看过去,却见舱门口,又咚咚咚跑下来一人,这个人身形摇摆,胖得出奇,额头上满是汗珠,弓着腰,小心翼翼地说道:“都怪老陈我,是我管教不力,早知道这‘钱江绿鳄’,是这种糟蹋好货的贼子,说什么也不会请他来……哎老板!老板!桃娆姑娘!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吧!”
这人自然就是那管事←一边诚惶诚恐说着,一边不住打自己嘴巴子,抽在皮肉上的声响,光是听着就疼,几个胆大些的姑娘,几欲探出脑袋看这人的脸,是不是肿成了猪头大小。
除了沈约。
沈约并非藏拙,更不是惊惧。
可无论那个男人,如何声泪俱下,如何涕泗横流,沈约也没有看他。
他在看这位“老板”。
——出乎他预料,这宗大买卖的“老板”,竟然是个女人。
还是个年轻女人。
甚至可以说是,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。
她约莫着是叫桃娆,或许是姓陶,可多半不是真名,就如同她所带来的迷雾一般,这种人,从不会暴露真实的自己。
而那片胭脂般的浓雾,是她手中的红绡——龚侩的最后一滴颈中血,垂在红绡的棱角边,欲滴而未滴。
当真是又神秘有可怕。
见此景象,沈约哪里还会想不到,这红绡,便是此女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关键所在了。
不同内家武学,个性千般,至阴至阳,至柔至刚,但凡练到极致,咸成宗派,但至刚则柔,至柔则刚,却远非寻尘经可至。
先贤所言:“大直若屈,大巧若拙,大辩若讷〔可作一解。”
如此对手,哪怕刹那的闪失也是致命。
沈约不敢丝毫怠慢。
因为,在他估量过后,只发觉自己……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。
咳咳……的确是这样没错了,他沈约,一个大男人,肯定是打不过这个女人的。
太可怕了,这个人太可怕了,要是那个猪头,他还是有一战之力的,可若是换了眼前这个女人,那就算了吧。
好死不如赖活着,更何况,他觉得自己活着也不是很差劲儿啊,每天打打人、杀杀人,还是有很多乐趣的。
咳咳……他就是随便吹一下扭而已哈。
就在沈约悄悄关注,这个神秘女人的时候,同样,桃娆也在观察他。
方才动手时,她分明嗅到一股令人齿寒的杀气,眈眈左右环伺,可须臾弹指功夫,便潜入幽微之中了。
是她的错觉,还是此事另有蹊跷?
倘若其中有鬼,就算是为了主上的大业……她抵住嘴唇——那也必须,宁可错杀、不可错放。
心思正徘徊,只见眼前险些被伤害的姑娘,碰火似地躲开她目光,张了张口,喉咙里似乎逸出一丝,想要发声的冲动,却似乎是因喊哑了,又没说出话,反而攥住松了的衣襟,用尽力气似地孪,掩饰自己所遭遇的一切,却还是克制不住、无意识的剧烈颤抖。
桃娆心想,如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人,见到她这般手段,第一反应必是护住要害,伺机反扑;可这姑娘,只顾着收拾衣衫,将空门完全暴露在她眼底,就如同待宰的羔羊般,无知地澄清自己毫无意义的贞洁。
看来她确实只是个愚昧又可怜的普通人。
桃娆目光复杂,不知是怜悯还是厌弃↓俯下身道:“你没事吧?”
怎么可能没事?沈约连忙以手肘撑地,急匆匆的退了两步,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生锈的鱼叉,抱着头跌在地上。
桃娆眼中划过了然,不再逼问,只扬声对那管事道:“陈罕徳,你们几个狗娘养的,倒是很有本事,我花了大价钱请你们来,捞钱捞不来几个子,净知道欺负姑娘,连自己那破玩意儿都管不好……”
原来那管事叫陈罕徳。
听她这么一说,陈罕徳口中自然连连赔罪,好容易吐的耳刮子,一下子,又可劲扇起来。
“下次若再有这等事——无论是谁,”桃娆娇声道,“可别怪我不分青红皂白,把你们所有人的宝贝儿,统统切片喂泥鳅了。”
说罢,她抬脚便走,也不再看潮气与臭气熏人的货舱中,那一张张恨与怕交杂的面孔。
过了许久,才听见婉娘憋出一句道:“假惺惺。”
沈约这才醍醐灌顶,原来桃娆最后那两句话不是说给陈罕徳,而是说给她们听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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