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阴之变的噩耗传回洛阳,上至王公家眷,下至普通百姓,全都惊恐万状,争相出逃。唯恐尔朱荣这个杀人恶魔,会紧接着屠戮洛阳……
一夜之间,洛阳这座北朝最繁华的都市十室九空,恍若回到了东汉末年。北魏的朝廷更是全面瘫痪,‘直卫空虚,官守废旷’,一派凄惨的亡国景象。
消息又很快传到了地方,汝南王元悦、临淮王元彧、北青州刺史元世俊、南荆州刺史元志等宗室惊恐之下,皆举州投降梁朝。北魏不仅丧失了大量领土,对南朝的防线也近乎崩溃!
那些不在前线,无法投奔南朝的宗室,也纷纷直接举旗,反抗尔朱荣!就连那位去关中搬兵的萧宝夤,也在长安自立,宣布复国……当然,复的是大齐,而不是大魏。
河北的葛荣也见机行事,火并了杜洛周,重新统一了义军,准备反守为攻,趁机夺取天下。
但他认为,洛阳已经被尔朱荣毁掉,失去了战略价值,真正决定胜负的地方在山西——只要打下尔朱荣的老巢,那么这只犯了众怒的丧家之犬,就会被群起而攻之,只有死路一条了。
于是他命杜洛周所部放弃了荥阳,邺城,虞城一线,集中全部兵力,准备进攻山西,号称百万之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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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息传到洛阳,尔朱荣彻底慌了。
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罪,已经到了举世皆敌的地步,这下再也不做皇帝梦了。
他亲自为元子攸举行了登基大典,又与其杀白马盟誓,绝不相负,否则举族皆灭!
然后留下尔朱世隆和元天穆在洛阳‘辅佐’新君,自己便带着主力部队火速返回山西,准备迎战葛荣。
虽然他以皇帝的名义给各州刺史下旨,命他们一同出兵剿匪,但能有几个响应的?尔朱荣一点信心也没有,只能靠自己的班底,跟葛荣拼了!
一时间,局面看起来前所未有的严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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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朝这边,冰火两重天。
自大通元年,收徐州下寿阳以来,梁军便一直高歌猛进,连克数州之地,彻底扬眉吐气。
转过年来,尔朱荣又送上了河阴之变这份超级大礼,等于直接割掉了北朝这个巨人的脑袋。剩下的躯干已经毫无威胁,只是等着收割的战利品了……
果然,南朝的王公大臣纷纷来投,台城的大司马门外,每天都有新到的北魏宗室跪哭,请求大梁出兵,替他们报仇雪恨。
眼见如此,南朝上下北伐的呼声震天,已经到了民意难违的地步……
于是六月里,萧衍召陈庆之回京。
华林园的禅堂中。
“哈哈,子云,这一年多你可够威风的。”萧衍打量着,暌违一年的心腹,满意笑道:“朕果然没有看错人,谁说只有将门才会打仗的?”
“全赖皇上撑腰,为臣才能稍得施展。否则,早就寸步难行了。”陈庆之依旧恭谨道。
“哎,朕撑腰的人多了,但像你这样争气的,却凤毛麟角。”萧衍摆摆手,笑道:“好啊,真好啊。你就像朕的孩子一样,看着你有出息,朕是真高兴啊。”
“能为皇上分忧,为臣也十分高兴。”陈庆之知道,皇帝套近乎,肯定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交给自己。
便索性问道:“不知皇上这次召为臣回来,有何吩咐?”
“呵呵,在军中久了,性子都变急了。”萧衍笑道:“好吧,那就长话短说——北伐。”
“是吗,太好了!”陈庆之登时两眼放光,激动道:“皇上圣明,天时地利人和,北伐正当其时!”
“天时地利不错,人和嘛,就未必了。”萧衍却淡淡道:“所以你先别高兴太早。”
“是……”陈庆之一听就明白,能掣肘皇上的,只有那一位,便轻声问道:“浮屠教不同意吗?”
“真谛年后又回来了,继续当他的浮屠教主、同泰寺住持。”萧衍神情郁郁道:“还主动来拜见过朕,说了一些‘放下过去,从头开始’的屁话。”
“为什么说是……屁话?”陈庆之小声问道。
“他还说佛陀已经批评过他了,信众诚心修建的佛寺才作数,以后全凭自愿,绝不逼朕了。朕见聊得好,就试探问他,能不能把老八韦正他们放回来,作为回报我可以广建佛寺。”萧衍愤愤道:
“结果他说什么浮屠教既不强迫人信佛,也不强迫人不信佛,所以还是让他们自己选择去留吧。”
“唉,确实是屁话……”陈庆之叹口气道:“都被佛陀洗过脑了,哪还有什么自愿?”
“是啊。”萧衍黑着脸道:“果不其然,最后一个都没回来。
“其实他们也回不来了。据说这一年时间,有数千禁军被当做金陵大阵的燃料,已经油尽灯枯了。”顿一下,又叹息道:
“浮屠教还口口声声慈悲为怀,真是不要脸。”
“是。”陈庆之点点头,深以为然。讲起谁最邪恶来,这年代强中自有强中手。但讲起谁最不要脸来,浮屠教却当之无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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